• 定慧实修
  •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15~30)

    时间:2022/5/31 浏览次数:1375 作者:真圆阿奢黎 点赞:206


    (唐密传灯真圆大阿奢黎在高野山)


    全息哲学与养生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十六)




    次日凌晨醒来,我在自己房间里,煤油取暖炉开着,就是想不起来昨晚咋回来的。头有些疼,胃也不舒服,还有点晕晕乎乎。洗漱完毕下楼,今天可是师父他们新年呀,也是我在日本的第一个元旦。


    肖桑已经过来了清凉院,我和师父师母两个弟弟还有肖桑打了招呼,互相祝福新年快乐。然后师父笑地很夸张地问我“昨晚喝了多少清酒?咋喝醉了?你知道怎么回家的?”我好尴尬,真的记不得了。老二慈生笑着开口说道“李桑,你喝多了,哭的很伤心,问你什么也不说,我只好连扶带拖背你回家的!”大家哄堂大笑,哇糗大了......


    事后我反复回忆,总算想起来醉酒前大概喝了十七、八杯。哭是因为夙命中曾经喝酒误事儿,本来今生用不着多走这遭的,所以此前每一次喝酒即使没醉都会哭的稀里哗啦,醉酒第一次是大学五年级高中同学从德国回到北京,这是第二次。


    小乘佛教对于僧尼有严格的行为规范体系,就是律藏中的各种“律条”,比丘尼“348条”较比丘的“250条”更严格更多。大乘佛教对僧尼只有三条“律条”,即“摄善法、摄律仪和饶益有情”。菩萨戒有五条“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酗酒和不妄语”。


    各位善知识,佛陀对信众阐释生命的真谛与如何智慧地对治,佛陀会说“你们必须如何如何”吗?我想佛陀不会!因为信众有各自的因缘果,如果强迫他们接受,似乎有悖于因缘果,而佛陀肯定不会消极介入有情因缘果的。如果是,世间众生早就被佛陀带着一起成佛了。


    根据佛教有关历史记载,僧俗二众聚集越来越多,就有些有情喝酒、嫖娼、蓄积金钱等陋习暴露了出来,在当时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尤其是遭到所谓九十六种外道的猛烈抨击。于是,佛陀的弟子们才决定以佛陀名义建立起来僧团的律法体系,就是三藏中的律藏,目的为了督促僧侣修行,更是为了维护佛教的长久持续发展,至于上座部和大众部的分歧实质都无关智慧,只是对律条存在争议。好比某位有影响的大僧说“非在本土出家受戒一概不承认”,无关智慧似秀智商,僧团只好非智慧地默契。古印度的情形跟今天应该无二致,所以知见滋生不可避免。


    小乘佛教的典型特征是,1、三大阿僧祗劫之后弥勒菩萨降生,迦叶尊者出定,奉献佛陀袈裟给弥勒,弥勒称佛;2、女身比男身问题多即“漏多”;3、只有佛陀的言教是智慧,其他世上经典不能阅读;4、庞大的无关乎“戒”的“律条”体系。


    我们简单分析一下如上四条特征:1、三大阿僧祗劫,依照佛经中“劫”的小中大概念,就是数亿年,我们权且假设其正确。这样就存在一个隐含的问题,即“这段时间当中一定不得有人成佛”,从逻辑上,各位自己琢磨道理可通?2、女众比男众有很多困惑,如果没有女性,男性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中蹦出来的?性别是因缘果的显现呀,讲好的“一切有情佛性平等”呢?3、世上智慧并非只有佛教有呀,婆罗门也有呀,难不成只有大海里的水是水,湖泊、河流和雨水不是水?4、戒和律一样吗?戒的梵文本义是“利生”的誓言、承诺和契约,核心即“我要成就佛果,利益无量众生”,看看诸佛菩萨的大愿是否如此?而律则是行为规范,如果行为规范没有利生,是守戒吗?只是守律而已。


    到了大乘佛教思想萌芽起,后来更多的行者们不外乎以上几条考量,越想越觉得似乎存在问题,于是在马鸣菩萨和龙树菩萨所开创的大乘佛教时代,对于小乘的戒律体系进行智慧归纳,只剩下根本的三点,即应该摄受一切善法智慧,应该讲究律仪表征和利生第一位的饶益一切有情。尤其是摄律仪,开始放弃了“粪扫衣”,法衣和袈裟越来越精美,是要让有情看了欢喜生信呀!


    至于随后有看到这段文字提出质疑的有情,不予释疑答惑,自己去读经自己思考。


    真圆合什!


    全息哲学与养生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一七)


    就菩萨五戒中的“酒戒”,严格点说就是不能碰酒。这里有个问题,我们的生活依赖于全社会,僧侣也必须在社会的支持呀才能正常修行。而社会的各个民族都有酒文化,可谓源远流长。之所以特别禁止,因为酒精会麻痹神经系统,从而影响思维、语言和行为,那样就可能会伤害,就不利生了。如果不影响神经系统,不影响到身口意的话呢?比如酒仙三斤酒量,仅喝了一斤,大概不会影响身口意,反之只有三两酒量却喝了半斤,说不影响身口意就是胡说了。故而,根据戒的“利生”本义,从智慧的角度言只要没有影响身口意,不错了念头、语言和行为,就不会有伤害。没有伤害的行为,就是没有不利益,当然说利益更不可能,那是破戒吗?戒是绝对的,律是相对的,如果倒置就会产生很多问题。


    现在流行的酒驾查验,同一个道理。曾经去美国时考驾照,就问了他们如何查酒驾?他们的做法相对更理性些,就是先测呼吸或者血液酒精含量确定是否超标,其次再让酒驾者沿着一段几十米长度的白线走路,摇摆不定者定性酒驾,直线行走没有问题的放行。


    很多有情不读经,对历代祖师的心得体会之类很感兴趣,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祖师体悟不究竟怎么办?说好的“深入经藏,智慧如海”呢?难不成“深入诸论,智慧如海”?


    醉酒、断片,毫无疑问是破戒,因为自己不清楚醉酒状态下,起了什么念头,说了什么话和做了什么事,故全息忏悔!


    元旦,是日本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跟着师父上了二楼的佛堂,师父修法,我们就跟着助念,与其说是祈求佛菩萨保佑,毋宁说是自己清净三业。时间不长,就半个小时。然后就一一给佛菩萨磕头,离开佛堂下楼吃新年第一餐。


    日本人重大节日,酒具、餐具都很讲究,以前日本皇亲贵胄基本都是用漆器,漆器是由遣隋唐使带到日本的。今天的日本漆器非常精美,如同他们将大做小,将粗做细,由日本的园林可略见一斑。在遣隋唐使之前,日本的本土文化应该不能和中土比,1200多年前,他们连文字都没有,只有语言。后来的文字,也是借用汉字的草书和偏旁部首,越是古老的记载,越是汉字比例高,空海大师的那个时代全部是用汉字书写。


    盛清酒的酒盏是那种特别浅且很平的盘子,盛不了多少就酒,但仪式感非常强。因为喝的酒是叫屠苏的药酒,所以不多喝就是意思一下。


    师父解说,肖桑翻译,大概听明白了,元旦喝的屠苏酒,传自汉唐。古代汉人于正月初一喝屠苏酒,然后可以起到避开瘟疫的作用。据说屠苏酒是汉末名医华佗用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中酿制的。如果不是在日本过年,还不知道过年喝屠苏酒的习俗传自本土,由此可见我们老祖宗的东西传去日本,日本人代代相传保存完好。


    师母先盛酒给师父,师父轻举过头以敬神明,然后再一口而干。然后就是我、老二慈生、老三细佬和肖桑,师母最后由师父给盛酒的。


    早上先吃“杂煮”,接着米饭,饺子最后上的,大家直夸肖桑包的饺子好吃。师父因为中午和晚上都有法事,我的宿醉还没彻底清醒,就跟大伙打声招呼上楼休息了。肖桑因为打工的寺院来了好多客人,也回去帮忙了,日本人节日期间的务工费大概翻番的。


    休息会儿,感觉好多了就爬起来出去欣赏了。日本元旦全国放假,各行各业关门歇业,长街深巷彩灯高挂,家家户户欢度节日。大家穿戴整齐,女性则多着艳丽飘逸的和服到家附近的神社参拜,祈祷一年的幸福。


    新年的第一次参拜,叫做初詣。除了感谢上一年的佛菩萨和神明的保佑,还会许愿祈求新一年平安顺遂。明神庙门口有净财箱,随缘多少投入,然后摇动门口吊着带有铃铛的草绳,然后合什感恩并许愿。


    来高野山的都会去金刚峰寺参与法会,或者去奥之院祭拜弘法大师御庙,然后在御供所请护身符或者抽签看运。祈愿完之后,还会在絵馬上或写或画自己的愿望,也会抽签看看新年运势。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一八)


    关于弘法大师空海的故事,在以前出版的《唐密祖师》中有记载:
    http://www.tmqxys.com/Details.asp?Id=4&Sid=18&Zid=1248


    可惜全套三册《唐密源流》、《唐密祖师》、《唐密导读》还有一册《天地至道合气——全息哲学科学》4000本,合计31000本被江苏的私昧,护法鬼神已开始追索。没有夙世昧人如此多关于佛法书的因!


    弘法大师空海,出生于宝龟五年(774)。出生地为赞岐国,即现今香川县的屏风浦。他的父为佐伯田公,母亲为阿刀氏。是当地豪族,空海幼名真鱼。

    自幼聪颖,五、六岁时即有神童的美誉。


    当我们接下来读到空海的学习历程,很难想象这是个外邦人在学习中国文化。


    空海在十五岁时跟着舅父阿刀大足来到京都长冈京即今京都市,由其舅父亲自教授学《论语》、《孝经》及史传等,兼习辞章。


    十八岁,进入京都大学明经科,学习《毛诗》等经史。此时已经属心佛道,写出三卷《三教指归》。


    空海在随舅父学习同时,还随老师味酒净成学习《毛诗》、《尚书》,随冈田博士学习《春秋左氏传》。后来又从石渊寺勤操大僧正受持虚空藏求闻持法,用心持念,并于四国岛的山林危峰之处苦修密行。


    二十岁,在和泉国尾山寺从勤操大师剃度出家,法名教海。


    二十二岁,在奈良东大寺受具足戒,改名空海。


    三十岁,在奈良久米寺东塔下发现《大日经》,刻苦钻研,但是难明其理,于是生起入唐求法之念。


    延历二十三年(804)五月十二日,经过各方努力,所愿成满,只是作为自费生,空海随日本第十二次遣唐使团出发,历经艰险,船舶漂流岛福建霞浦,由于人衰船破,守岸官吏坚决不予放行登岸,最后还是空海书写了一封标准汉文说明信,既陈述他们遇难之困,又表达了对不予登岸难以理解。新任福州观察史兼刺史阎济美看到这篇优雅庄严、恭谨诚恳的请愿书,惊讶之余异常感动,同时也为这封信的文采和书法所折服。不但允许他们上岸,并且给予盛情款待,安排旅馆,殷勤问候。并且快马奏报长安,终于获准入京。


    在福州开元寺内,空海写下了《灵源深处离合诗》,于804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到达长安。


    大唐永贞元年(805)五月下旬,于青龙寺东塔院见到惠果阿阇黎。六月上旬,空海受胎藏界大曼荼罗灌顶,七月上旬,受金刚界大曼荼罗灌顶,八月上旬受传法阿阇黎位灌顶。三月之中,惠果和尚将两部秘奥、坛仪印契,倾囊相授。又将绘成的胎藏界金刚界等大曼荼罗十幅,和《金刚顶经》等密典及新造法具十五件,付法于空海。


    惠果阿奢黎于当年十二月十五日圆寂后,碑文乃空海受唐宪宗之命为惠果阿阇黎撰写。会昌法难之后,唐密逐渐断绝于本土,空海回归后使唐密在日本开花结果并称为真言宗。


    空海回国后,由于未满20年学期之约,桓武天皇本来欲将空海流放,后被皇亲贵胄劝谏改为三年不许入京。直到嵯峨天皇继位,赏识和尚书法,才渐渐被重视。后为天皇开坛灌顶,在东寺建最初真言宗道场,后得赏赐高野山,遂确立高野山金刚峰寺真言宗总本山。


    天长八年(831),空海五十八岁,因病奏准退居于高野山。


    天长九年(832年)八月,空海于高野山举行万灯万华两会。


    空海前半生志求佛道,不惮险难,远涉重洋前往大唐求取密藏,艰辛倍于常人。而后半生致力于弘法利生,兴梵刹、建伽蓝,慈心度化,门下弟子可谓人才济济。


    当年十一月十二日起,空海在高野山幽居,断五谷,专心修禅。833年,空海所有一切经典,秘藏神护寺。并以高野山付真然。


    承和元年(834年)正月,奉敕于宫中,务省修法,祈念万民丰乐。五月二十八日,大师写下《御遗诫》。十一月十二日,空海预告众弟子自己入定之期。


    承和二年(835年)二月,空海自京都返回高野。三月以后,渐渐断食,一心修禅。三月十五日,以“入唐求法沙门空海”的名义,写下遗嘱十五条,交付弟子作为最后的教诫。三月二十一日寅时,大师坐禅入定,安然示寂。世寿六十二。仁明天皇遣钦差吊慰。淳和上皇和嵯峨上皇致书悼念。嵯峨上皇在吊唁诗中,表达了痛失良师的哀伤。


    日本贞观六年(864),赠大僧正法印大和尚。延喜二十一年(921),加谥号弘法大师。


    大师的肉身,至今仍封闭于高野山奥院的石洞中。


    南无大师遍照金刚!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一九)



    连续几天,山上都很热闹,大巴和小车往来不断。


    跪坐有了进步,日语虽然还在努力学习,然生活日语毕竟不是教室日语,所以进步缓慢,只是简单的交流或者对方语速非常缓慢才能勉强听懂。师父连续多天有法事,慈生也去了别家寺院帮工,细佬回了静冈大学,家中吃饭很多时候就我和师母。


    静思时会写一些儿歌,都是有感而发。孤身一人,那时免不了怀念故土,回忆已经走过的人生。唯一清楚地是,今生的目的就是不断开发智慧,积累福德。


    《定风波——天问》
    日渐西山黄昏开,月逐消息到启明。
    时色依稀黄卷破。尘封。旧年画中人事非。
    新岁卷里松茸肥。宴坐。抑扬五欲丹青事。
    涓涓清流洗客尘。落款。孑孓孤影在波心。
    有时候也难免孤独,就写了这首排遣一下胸臆。


    《西江月——赴日修密自勉句》
    蹉跎三十春秋,而立方识菩提。本自宝珠系在髻,何须转轮玉玺?
    养性眨眼一轮,渐见醍醐真谛。此身原本法界体,毗卢加持在即!
    是对密法的渴望,转眼将成为现实的信心,和意思明悟吧。


    《梦》
    梦寻弘法祖,得觐大悲藏,赐阿字法门,号诵须弥空;
    普光互涉入,摄机圆始终,金刚杵轻掷,刚强遍随顺。


    在山上,有个晚上做了个恍恍惚惚的梦,被弘法大师引进了一个现在高野山见不到的密坛......


    山上的生活用品,全部来自山下,费用就比山下高很多,比如一颗卷心菜山上100日円,山下仅50日円。吃住在师父寺院,除了香烟外几乎不大购物,内心世界每天都是阳光灿烂。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元月下旬。看着日历,心想故园该过春节了,想念父母妻女.....本来想写幅春节对联,先打电话征求肖桑的意见,被嘲笑一番,“你以为是在中国?你看看日本人过元旦除了注连绳、门松,谁家贴对联?还是入乡随俗吧!”见到师父再问,师父笑了笑说“你可以写一幅,贴自己房间!”知道就是不成,也就罢了念头,将祈福对联放在心中也好,反正日日是好日,过不过年无所谓,只是遗憾不能和亲人们聚聚。


    期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元月就过去了,接着二月也过去了,野山依旧美丽如画,但风景逐渐变得明晰起来,是春天的气息。


    3月1日,吃完早饭,师父突然对我说“李桑,择日剃度!”我一听,纳闷了......


    我之所以东渡求法,乃应使命,1997年出家未果,当时的确是想出家,只是家人不可能同意,尽管后来差点成功,还并非完全因为孩子母亲的威胁,而是想“学佛是为了利益众生,我如果连身边亲人也利益不了,只留下仇恨和对佛法的怨憎,那出家干什么?”一个为了自己成佛㒺顾其他有情,他能成佛?为什么很多出家的、学佛的其亲朋好友不是喜欢佛教而是厌恶了?别跟我说什么“舍小家为大家”,我迄今还没有看到这样高尚的出家人。所以,古代出家都必须征得亲人同意,即使一定要出家也要将亲人的痛苦降低到最低限度。著名的宣化上人就是因为母亲起初不同意,母亲过世守孝三年,才出家学佛。故而,别动辄轻易用道德去绑架他人呀。我不会评论现在的出家人现状,因为信众都心知肚明,至于洗地的有情多有利益诉求牵涉其中。


    从和师父在复旦初次接触直到此日,从未提到过出家剃度一事。以为居士就可以学法,明国期间国内就有先例。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十)

    时年43岁,咋像个小童子呀



    当师父看着我有些疑惑的表情,认真地,是第一次很认真不苟言笑的面孔,说道“这是金刚峰寺的规定,全部真言宗都是如此!”我没有当场答应,对师父说“让我想想!”然后和师父师母打了招呼,就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点了根烟,脑子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首先想到的是父母妻女,他们能同意能接受吗?答案是否定的。父母因为在农村,即便他们不在乎,可惜乡下人却认为他们儿子一事无成逃避才出家的......


    对于一个妻子而言,丈夫出家就意味着,家和自己失去了吸引力,被无情抛弃,会被别人说三道四......


    要放弃自己的律师职业,以后如何生存?既然佛菩萨这么安排,就接着走下去,或许这个时代需要一些改变吧。


    面对过去的同学朋友如何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有些追求财富有些追求权力,我追求智慧呀。


    学佛修行以来,我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理想,就是积累智慧,用佛法的智慧随缘救济他人。就像当初杨老师说的“你修的很好,谁知道呀?”我就不以为然,如果为了别人知道,那和将钞票贴脑门上逛街差不多一个意思了,好比炫富要多傻就有多傻。


    另一方面,确实实现了自己出家学佛修行的大愿,而且以顺理成章的方式,即便他们反对,也木已成舟。至少将伤害降低到了最低限度。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的使命,是来高野山将祖宗宝贝请回去,至于回去后会如何,随缘吧。


    已经来了我打道回府?不可能的事情。不为别的,就算最自私的念头,我也必须学成回去呀,身怀法宝我难道不能逍遥?


    本来应该打电话告诉妻子自己的决定,想想又要听到伤心落泪了,就没打,先斩后奏吧。


    中饭,师父不在家,涉及和师父有关的事情师母从来不会过问。晚上师父回来吃饭时,我告诉师父,就这么决定了,师父笑着说“不是针对某一个人,真言宗、金刚峰寺确实是如此规定的。”我也微笑点头回应。


    毕竟做出了人生的最重大决定,那就意味着失去很多......本来也没拥有多少,失去了又如何!


    过了几天,师父帮我联系了理发店,告诉他们将为我剃度,让我去理发。理发店里的师父态度特别友好,因为剃度理发价格比一般理发要贵,因为有些技术含量,最关键的是他们很高兴为一个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剃头。


    经过一番剪理,头顶就剩下三撮头发,即左周罗发、右周罗发和中间周罗发。


    周罗是梵文音译,就是小发髻。代表尘世的羁绊,随着周罗发的剃除将彻底斩断也是人们常说的断去三界烦恼。也有留五个小周罗发的,喻义将五尘烦恼转化为五智。文殊师利童子就是有顶上五个发髻,表示五智之基。


    依照古代剃度仪式,在剃度的当天,小沙弥会请求和尚师父亲手为自己剃去周罗发。“沙弥得度时,顶留五三小髻,至和尚前,胡跪,和尚乃剃除此小髻也。”也有和尚师父问小沙弥是否要剃除的,“与剃发时,当顶留五三周罗发,来至和尚前胡跪。和尚问云:今为汝去顶发可?答言尔便为除之。”


    我不清楚国内剃度具体如何,所以不必置喙。至于有些有情愤愤然“日本僧侣已经不守戒律了,剃度和授戒无意义”之愚痴之说,也随他们去。哪里的大米都出虫子,本土就例外了?再说日本的戒律体系是明治小天皇强迫改变的,不是僧侣们自愿的呀。再者搞清楚“戒”和“律”的区别,再讨论错对与否也不迟呀。


    真圆合什!


    全息哲学与养生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十一)







    剃了头发,回到寺院,师母看着我就乐,说道“还真像文殊菩萨的童子呀,等一下我拿相机。”然后就留下了几张打印出来连自己看着都忍俊不禁的美照。


    相术云“不怕命苦,就怕相苦”,就是说命苦问题不大,努力修正可以趋善,而相苦要改善就比较费劲了。有些人乍看相貌很普通,但是上相呀,有些人乍看好看可拍摄出来的照片就不好看。后者就是“苦相”,要改变必须是骨子里精诚向善,另外就是跟擅长绘制佛菩萨形象的画师学习画佛像,不是跟那种将佛菩萨或者罗汉艺术夸张扭曲了的所谓艺术家学哦。


    我们向外表达什么,就会由环境回馈到什么,即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以慈悲心给外环境释放“美”,必然回馈“美”,渐渐自己就真优美了,反之渐渐会变成“苦相”。穿衣服也是同理,穿个绘制骷髅的衣裳,就是给自己寿命缩短做局;纹个凶恶图案的文身,就是为自己招惹非横增加诱因;穿个裤子有破洞所谓时髦的,就是“方”即咒自己家道中落......


    人们调侃的“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这里的“文化”不可能是真知灼见,而是自以为是的知见。如果是智慧,那流氓就已经变成君子了。


    剃度法会定于3月9日早晨,证度师是高野山大学校长松井智绍师父和一个姓川崎的密教学助理教授。


    师父先按照密法仪轨修法(过程略),我就一直跪坐在师父面前的垫子上,到了快结束了,师父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剃度?”自然是“哈依!”然后作为侍应生的慈生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有剃刀。师父取过剃刀,三下五除二就将三撮发髻剃除,并一一摆放在事先准备的厚宣纸中包裹以作纪念。剃完发,立即换成法衣披上袈裟,继续接受师父静慈圆教授代佛菩萨宣读嘱咐,然后逐一回答“是”或者“不是”......


    仪式完毕,我给师父顶礼,并对两位证度阿奢黎顶礼。然后他们表示了祝贺,每人递给我一个包扎精美的红包,然后师母一一拍照。


    从此由凡入“圣”,当行进在成佛的道路上,尽管知道前路还有反复,会遭受挫折,然信心更为坚定!


    学佛修行是自己的事情,既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更不是为了名闻利养。即使为了名闻利养,也必须兼顾些知信行吧,咱至少不能挂羊头卖狗肉!指望觉悟并不高而是为了能不饿肚子,甚至发现居然是一条致富之门而趋之若鹜就不大好了。人们总怀恨武宗毁佛的“会昌法难”,咋就不智慧地思考一下武宗为何毁佛?


    《如实知自心真法体》
    如如法界本寂静,实相般若岂常形;
    知了涅槃无生灭,自蕴萨婆若方真。
    心性净澈光明身,真言妙用游碧穹;
    法界消息毫端显,体圣体凡涵大同。


    我很幸运,更是感恩,能够进入佛门,能够成为佛菩萨的跟班......


    《出离》
    你、我、他/本无生无灭/曾是释迦证道前/六识中的/一丝无明/在五大中浮沉/犹如一粒/蒲公英的种子/在无尽的善恶/因果链上/流转于六道轮回的/洪流中
    今生/又受夙世因果的牵引/赋身为人/相聚于/或爱或恨/或亲或疏/或通达或蹇滞的/人生世界/逐名追利的欲望/阴谋阳筹的心机/一切本无错对/只是各自因果的必然/都是未来佛的羯磨


    似乎世界太多不平/孰不知因果本自公平/不平之果/缘往昔自种不平之因/故而不平是平


    时代的因果/是众生该受的共业/此起彼伏是有情各自的别业/于是/出离轮回的路/便非简单地离群索居/而是/守护自己的三业


    圣人不动因果/自业绝非他得/当我们抱怨/“不平”的境遇时/便无异于/欠债不还的老懒


    一切的发生/无不由因/而又/成为次果之/因缘


    剪不断理还乱/是罔顾因果的自哀/忘记往昔/是对来日的背叛


    出离/正是感恩之前的全部/谨守当下的三业


    该干啥干啥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十二)


    开始尝试戒烟,师父并不反对我抽烟,因为师父有大智慧,明白当身口意造成伤害时,就是不利生,才是“破戒”。直到今天,当我要抽烟时,会先问别人介不介意,如果介意就不抽。别人介意,却自顾自行为,就会不利益。

    抽烟是否有害,应该群体统计吸烟者做认知调查,结果可能更可信。只是知见片面的实验室研究结论,挂一漏万再所难免,结论就会大打折扣了。

    因为小时候生过肺炎,没有彻底治愈,留下了支气管炎的根子,一感冒着凉就会气管炎发作,咳嗽、哮喘、咳痰等等,的确很痛苦。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就是有时候还会咳嗽。会有弟子看见我咳嗽就说“师父瞧您咳嗽,就别抽烟了。”我就笑笑,其实抽不抽无所谓,只是一种嗜好罢了。再说我抽烟从23岁大学毕业工作以后,小时候不抽烟呀,气管炎发作照样咳嗽。至于吸烟引起肺部问题的说法,可能只有专家自己相信。㒺顾夙世今生之因缘果,得出的所谓科学结论其实很不科学。因缘果关系不成立的所谓科学研究,其理论基本都是不可采信的,我们不能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就认为是医学理论也很先进,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接下来如何安排,一切由师父安排,我并不清楚,只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有一天师父通知了肖桑来到清凉院,吃晚饭时师父说,让我进专修学院就是以前的宝寿院接受加行,而专修学院必须经过考试,通过后才能进入。考试分为笔试和面试,面试的题目,师父顺手递过来几页纸头,是上次考试的题目。然后吩咐我写个“为什么要学法”的简单小文,让肖桑帮我翻译成为日文,为了面试顺利让我背诵下来。

    我问师父,接受加行还要考试?师父告诉我,这是规定,因为每年想来高野山接受加行的会有三百人左右,而专修学院每年只招收80人。其余的没有通过考试的,只有通过关系多交些钱进入高野山的其他小道场完成加行。

    师父还不忘多叮咛了一句,对于你考试可能更严格。我和肖桑都疑惑,师父就说了一件事,当时听完我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好的“为法忘躯”呢?

    原来,大概1992年前后,中国佛教协会赵朴初会长亲自挑选两名学僧,曾派去高野山学习密法,结果坚持不到两个月,吃不了苦,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害的高野山发动全山出动寻找两天,也没有找到。后来询问海关,才得知已经黄鹤西去了。毕竟是外国人,若在高野山出了事情,可能就变成外交事件了。

    只是陈述事实,没有揭谁短的意思,直到自己在专修学院经历过那种苦,才能理解他们逃回国完全可以理解。

    现在我作为中国人,要进入专修学院就必须和日本人一样通过考试。当然如果要在高野山其它小寺院加行,就没有如此严格了,甚至连“跪坐”的基本功也并不勉强。

    明治维新之前,高野山每年也就传授数个阿奢黎,为啥如今每年那么多?为啥今天的日本年轻人争相取得僧侣资格?日本的经济发展飞速,对于工作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大学毕业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已经是普遍现象。然而取得僧侣资格即使在寺院打工,加上各种加班或者其他补贴,可以比较轻松地月入40万日円左右。于是就是读大学不如取得个僧侣资格,再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大学。

    成为僧侣,明治维新以前还要求要聪明慧根什么的,现在只要交钱就可以。至于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家族有寺院或者通过婚娶可以继承寺院,就必须具备僧侣资格。

    另外,高野山每年开支庞大,也需要有固定收入维持呀。

    “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好像对谁都是用!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十三)


    进入专修学院必须经过考试,当时还听不懂日语呀,所以师父亲自去专修学院交涉,希望能让我免试入学,有前车之鉴,结果人家不同意。


    以为笔试会很难,结果发现很轻松,因为题目都是涉及佛教史的,对通读过三藏的我是小菜一碟。然对于日本孩子就不一样了,因为很多根本没有佛教基础知识修养,筛掉了相当大一部分,仅余75人。


    接下来的面试,师父让我写好的中文求法意向,在肖桑帮忙翻译成日语后,内容约有两页。师父要求我背诵会,告诉我当面试僧问问题时,听懂听不懂你就背诵,仅有两页纸头的日语,约半小时左右就记住了。


    考试时,面试僧的问题还真的听不懂,人家不会因为你是外国人给你来个慢语速呀,不过我就照师父吩咐,直接背诵。背诵完毕,两个僧人同时对我微笑,“ok”,顺利通过。两周后收到入学通知。入学时间4月1日,和日本的正统学校时间一直。


    后来从专修学院毕业出来,师父告诉我,无量光院的土生川大阿奢黎当年的金刚峰寺事物总长,曾经要求静慈圆师父让我去无量光院接受加行,但师父没有同意。师父觉得应该让我接受最艰苦的修学锻炼,所以坚持送我进真言宗最严格最大的加行道场高野山专修学院,真实舍得自己徒弟吃苦呀。这一进去就吃了太多的苦,后面会提到。


    专修学院,是由原来的宝性院和无量寿院合并而成的宝寿院。


    即便如此,师父也考虑到了万一我在专修学院坚持不下来,也安排了其他小道场完成加行,听后心里还是很暖的。

    从剃度之后,师父讲现在开始最好每天穿法衣着木屐外出,在寺院内就不讲究了。


    结果三月底还有几天不到,第一次穿木屐出门就崴了脚,脚面都肿胀了起来,然后就走路一瘸一拐了,直到4月1日进了专修学院一周才恢复。


    眼看快到了入学日子,师父又要师母帮我准备各种生活必须用品,如被子褥子书桌等都必须自己准备,笔墨纸砚都要随身带着,在里面必须用一年时间完成学业,合格后会颁发毕业证书。

    临行前,师父说”移动电话别带,里面不让用,就留在寺院里。


    我跟师父说“等我好消息!”师父笑笑说“等你完成加行出来,就是好消息。”咋听这话里面还有意思呢?后来才知道师父师母一直担心我吃不了苦......

    当年的心境,就在下面几首诗词中,如果算是诗词的话。


    《减字木兰花——心海》
    海东海西,菩提海会法海中。如来海藏,转得红尘涤六尘。
    海南海北,诗词海翰寄心志。慈悲娑婆,普摄千界有情机!


    《减字木兰花二——春》
    春转春移,此番春将谒野山。值冬春暖,前贤仙姿依稀间!
    春红春紫,悄悄春声谐胸臆。异乡驿旅,乐得心喜并法喜!


    《浣溪沙一——与师父夜话》
    初月冉冉星光逸,庭院依稀闻梅馨,只惜耳边惟异音。
    乐与静师叙旧因,心历空海求法程,此番惟我效贤尊。


    《浣溪沙二——无题》
    红尘无非菩提因,惊醒六尘转无明,喧闹俨然般若声。
    法界亘古不倾动,真如漫漫涵宇穹,得三昧时真身成。


    《浣溪沙三——御庙》
    奥之院前闻悲吟,绵延千载惊红尘,今夜八祖定中身。
    默然遍野沁轻寒,虹光入顶月轮明,万千叮嘱瞬息承!


    《满江红——全息》
    真如浩瀚,穷寰宇,至极真理。虽微尘诠释须弥,合非合相。显密皆是方便道,指点有情趣菩提。岂拘泥,之乎者也说?心心摄!
    三宝尊,如化城;涅槃境,坐卧行。空见比阳炎,三昧无形。识得真言互摄妙明。龙女成佛一念倾。生悲悯,哭虚诵偈语,行溺红尘!


    《一丛花——夜》
    夜半寒月初显颜,雨住轻霭漫。朦胧灯火如星现。思无际,意翩翩。半生虚度,与谁言欢?胸臆纳河汉。
    执持金刚意阑珊,莲盘露堪酣。倾情密藏慧涓涓。润娑婆,摄宇寰。慈悲喜舍,沐恩浩瀚,法界此身肩。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四)

    带着入学通知书,背着行李步行进入专修学院。同期的日本同学都是有人护送而来,唯我独自一人。不是师父他们不送行,是我最近呀,从师父寺院到专修学院大约也就一公里左右,师父他们真送我的话我都觉得会不好意思。从15岁进城,以后都是靠自己的。


    因为拖着行李,不让从正大门走,就通过寺院旁边的侧门,以前物资和帮佣进出的门。


    递上入学通知书给负责的教头和尚,然后他告诉大家每个人的房间,先将东西安置好,并打开自己随身行李的锁,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15分钟后到本来正门进入的枯山水场地集合,行李会有教头和尚一一检查是否有违禁品。


    专修学院编制,是院长松长有庆大阿奢黎、梵赞教头阿奢黎(名字忘记了)和另外三个寮监小阿奢黎。

    大家跪地埋头等待一帮大人物过来,然后抬头。开学当天高野山当时的座主、高野山大学校长、高野山真言宗事务总长、专修学院院长(门主)等陆续发表开学祝愿贺词。由于练习跪坐时间不长,还很难适应长时间跪坐,近三个小时的开学仪式结束后,腿脚疼痛得站不起来。祝愿词,当然是那种很励志、很冠冕堂皇的言辞。

    然后大家给一众大阿顶礼后,高个子寮监和尚点名,接下来带领我们到了学院里面的一个大阶梯教室。

    依然必须跪坐的每层台阶上安放着小桌,每人桌子上面放着一张印有文字的纸头和一张白纸,印刷的是“专修学院学员生死免责承诺书”,还有已经付费的几本经典和早晚课仪轨什么的。

    承诺书的大概意思是,“如果我某某某,因为疾病或者其他原因,在专修学院一年期间发生死亡或者残废等意外,属于我某某某个人责任,和专修学院没有关系,以上承诺书乃本人真实意思表达,承诺人某某某,日期平成17年4月9日(2005)”。


    因为前几天崴了脚,只能歪斜着跪,打开那种小学生用的装有毛笔、小块毡布、铁条镇纸和小瓶墨汁的书道盒。

    寮监和尚解释道,必须誊写清楚,然后检查没有错字就签名,盖上印章。在刚到高野山不久办理居留证时,公务员要求必须刻一枚章,还要开办一个银行账号,我的印章就是那个时候刻的。在日本,一个人的印章就如同身份证,是备案的具有法律效力的,

    跪着写毛笔字还是很累的,大概有同学问为什么不直接在印刷的文字上签名。寮监和尚很严肃地回答,这是法律文书,是和性命相关的,只有自己的笔迹最真实。我也没听明白,反正就看左右同学的样子照做即可。很多前期在学院中教头说过的话,过后才知道当时讲的什么,反正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在书写承诺书的同时,另外两个寮监和尚大约正在忙于翻阅每个人的行李看看是否有什么违禁品携带进来。在收到入学通知书时,还有注意事项告知。不能携带移动电话、不能携带电气用具还有就是所携带食品必须是素食。当时也没有很认真对待,就在包里装了个电热壶。

    完成承诺书,时间也快到了中饭时间,寮监吩咐回去准备进入食堂必须穿袈裟,因为食堂也是圣所。各自收拾好书道盒子,拿起经典返回宿舍。传统上寺院的僧侣宿舍叫僧寮,专修学院也不例外。


    当时的一切,按理我应该记忆犹新,可实际上我现在正努力回忆着。很多日子里的事情都变得模糊,哪怕从那里毕业出来,甚至我都不愿意回忆。我们从记述中知道二战纳粹集中营的恐怖,这个学校里面的管理几乎和集中营一个模式,唯一区别是没有毒气室吧。每天半夜会因为脚面、膝盖疼痛醒来,还要面临稍不留神就被大声呵斥甚至拳打脚踢,可想而知,记忆欠缺就很正常了。

    食堂很大,正面墙壁上挂着两幅画像,不是本土寺院供奉的监斋菩萨而是文殊菩萨和维摩诘菩萨,取平等待食、平等进食的意思。


    《维摩诘菩萨所说经》中须菩提尊者,有一次乞食到了维摩诘家,维摩诘端来饭食对须菩提说:“唯,须菩提!若能于食等者,诸法亦等,诸法等者,于食亦等;如是行乞,乃可取食。”大意是你要是能做到平等的对待每种食物,那么也就能够平等地对待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都是平等的,那么食物也是平等的。如果这样行乞,才可以取食物。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五)

    大家依次有序进入食堂,依组别四面而坐。悬挂文殊师利菩萨和维摩诘菩萨的那一面座位,由三个寮监和尚和一个每天值日的同学居坐。


    先是教头渡边训话,反正我也听不懂。接着值日生(僧维那)敲犍稚并喊“三钵罗佉多”,接着上座僧就是教头或者寮监大声念“平等进食”。开始了食堂作法,照着仪轨由值日生起头,我们跟诵,逐项念诵,每一段结束,敲犍稚一下,大约15分钟完成仪轨,就开始进食。


    佛法中,饮食时强调“平等进食”,无论僧职高低,饭时一律平等,故在僧侣食时作法,开始即唱诵“三钵罗佉多,平等进食”。


    “三钵罗佉多”又作三钵啰佉哆或僧跋,意译作善至、正至、时至,就是时间到了。


    “平等进食”,指众僧所食食物、不论僧职高低悉皆平等。就是先以平等心对待食物,其次大家一律平等进食。《梵摩难国王经》云“夫欲施者,皆当平心不问大小,佛于是令阿难临饭说僧跋,即梵文“三钵罗佉多”。僧跋的意思,就是众僧饭时至,皆悉平等。”又《有部目得迦》卷八云“凡于众首为上座者,所有供食置在众前,先令一人执持饮食,或先行盐,在上座前曲身恭敬,唱三钵啰佉哆,未唱已来不得受食。”高野山食堂作法没有行盐,值日生就在自己座位上唱。


    《十诵律卷六十一》云“佛如是咒愿:淫欲、嗔恚、愚痴,是世界中毒。佛有实法,除一切毒。解除舍已,一切诸佛无毒。以是实语故,毒皆得除……未唱等供(三钵罗佉多),不得食。”这就是食堂作法仪轨中的平等供养。故“三钵罗佉多”还有除毒功效,可以消除饮食中的毒性。按照全息哲学逻辑,亦即慈悲喜舍之意念改变物质结构使然。

    佛陀晚年,他的堂兄提婆达多率众分裂出走,甚至联手外道向佛发难。屡次谋害佛陀无果,后来又在饭菜中下毒,而佛陀食之无虞,就是慈悲心对于毒物的转化。

    饭菜很简单,大锅烩煮的白菜、萝卜,白饭,早饭有一颗腌乌梅或者少许咸菜,中午和晚上咖喱饭、面条、米饭转换着。一年中还会每几个礼拜,收到山外居士供养的食品包括素寿司等。

    吃饭中,不够的可以添饭,饭后自己静悄悄离开并将食盘放进洗刷池,由当日值日生统一洗刷后放回走廊的橱柜各自位置上。由于有从小爱吃辣椒的习惯,食堂有风干的辣椒,我会在做值日生时向食堂女居士要几个,揣在袖袋中,佐餐食用。

    我们全班共76名新生,我除外全部日本人,年龄最小的19岁叫安虅,最大的叫斋藤45岁,第二中村44岁,我第三43岁。共分为六组,人数12——13不等。每人自己准备一个食盘,一副筷子一只杯子。在早课之前先将自己的食盘放在食堂自己的位置上,中午则是修法前,晚上是晚课前。进食堂吃饭前,值日生已经将饭菜给大家盛好,在食堂作法前才给每人杯子里舀进热茶水。

    全部员工僧和生徒80多人的饭菜,就由两位女居士负责,大锅菜、大锅饭。


    早课之后先迅速赶回寮中,换上作务服,开始各组分段打扫卫生,大约15分钟。结束后稍息,上厕所、抽烟都不能着袈裟,然后再次换上法衣袈裟,迅速赶到食堂,间隙只有十分钟。

    小组连带责任,如果小组一个人迟到或者过失全组陪罚,视失误大小由教头僧决定何种处罚。

    我现在都是努力回忆教头僧和寮监僧的名姓,只记得高个子教头僧好像姓渡边山外来就职的,寮监僧一个姓高木高野山本土,还有一个矮个子的也是山外来的姓藤原。

    第一天寮监和尚逐一检查每个人携带的物品前,并明确告知所有不合“精进”的物品,如有肉食成份的食品、电器和手机等必须全部上交。由于语言不通,我没有听明白,一只电热水瓶没有及时上交。

    晚饭没有作法,也不着袈裟就穿如法衣即可。晚饭前被点名,同时同舍的中村也被点名,因为同舍,他要承担连带责任,还有其他小组几个人。

    饭后,被点名的七、八个人被集中在小图书室接受训话。寮监,也就是专门负责照看加行僧侣生活、学习的僧侣,对我们一干违反规定的人大声呵斥,尤其是我没有上缴电热水瓶,寮监很严厉地瞪着眼连声吼叫着呵责。

    在远离祖国的异邦,孤身求法,由于语言不通,而被横加斥责,心中不觉酸楚,泪水禁不住涌了上来......

    训话结束后,赶紧把电热水瓶上交了。学院食堂每天烧水,自己用保温瓶去盛。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六)


    第一天晚上被训斥后回很沮丧地到宿舍,先洗澡。


    洗澡时间,在晚饭后到8点一刻。每次一组,各15分钟,是那种可以淋浴也能坐浴的澡间。洗澡中,还必须用剃须刀,刮净头上刚生长出来的头发,有些同学头型凹凸不平的、生了疖子的,总会刮得血淋哒滴。完毕回房,一会儿隔壁寝室姓丸井的和尚到我房里,居然用很标准的中文对我说“李桑,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母语呀,当时真地喜出望外,菩萨慈悲啊,竟然在我身边安排了一个懂中文的僧人!原来他曾经在本土的鄂尔多斯公司总部工作过六年,从那以后时常不明白的地方就向丸井请教,他对我帮助很大,一个性格温婉,讲话很斯文的同学。


    开始时和我一起住的同学叫中村,比我大一岁,曾经是律师,因为妻子家有寺院要继承,才不得不取得僧侣资格。第二阶段室友换成了安藤,只有19岁,性子木讷但人很好,属于有求必应的。

    中村是那种面相比较尖刻的,看起来饱经沧桑,笑起来也有点作假的日本人。因为曾经做过律师,所以很认真,但是佛教基础很薄弱。第一阶段因为可以与外界通讯联系,一收到家信就会手舞足蹈,向我炫耀,好几次如此。有次他拿着信又在我面前晃,我就将脑袋凑了过去。他以为我要看信,就很气愤,一下子发作起来,“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能看?”我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你给我看我也未必能看懂呀。他就是那种上海人讲的撘进搭出的人,时而友好,时而不友好。第一天晚上他连带被训斥,睡觉前可是狠狠滴对我发泄了一番愤怒。

    因为里面太紧张,没有几天还着凉了,气管炎发作,咳嗽、哮喘。我气管炎发作时不会发热,体温表测不出热度,所以不能请假,只好硬着头皮坚持。还没有带抗菌素药进去,加之时间是以分秒计算,痛苦可想而知。看了后面的作息安排,大家可以自己判断就会一清二楚。

    一看,其他宿舍和尚可以抽烟,我就到隔壁询问丸井,他问我入校前填表吸烟一栏如何填的,我说以为里面不许寿宴,我就写了不抽烟。他说进来时分宿舍,按照吸烟与否分派的宿舍,如果你要吸烟可以征求中村同意,他要是不同意就只能在其它吸烟者宿舍借光了。问题是一旦寮监发现生徒在别人宿舍,就会处罚呀。

    我回到宿舍问中村我可以抽烟不,第一次被训斥几日后,结果他已经忘记了不快,就爽快地说可以。我连忙表示感谢,先向抽烟的同学借了一盒烟,等周末放风外出买了烟还人家。在休息时抽烟,如果中村什么事情不开心了,会立马大声叫嚷,别抽烟了!习以为常后,也就不在意他的情绪了。总体人还是不错的,毕竟他觉得自己是个和尚了,就不应该动辄发脾气,还会跟我说声对不起。

    有时候瞬间休息的10分钟,坐在榻榻米上点上烟刚抽一两口,就会呼呼打起呼噜,可想而知多么辛苦。

    第一阶段的时间表安排大致如下:

    每天早晨五点起床铃响,因为还要洗漱,所以最晚四点半就必须起床,如果是值日生还要提前一小时。五点十分开始早课,五点钟在大堂集合,不能迟到,寮监僧或者教头僧点名,必须大声回应。有今天早课内容改变就会这个时间告知,接下来必须步伐整齐迈向道场。早课,平均大约一小时十五分钟,是跪着;早课结束迅速返回宿舍脱掉如法衣和袈裟,换上作务服行十五分钟清洁工作或者值日组去食堂帮厨盛饭。寺院分成几个段落包括厨房,各班组轮流;作务结束返回宿舍,再迅速换好法衣,立即到食堂准备吃早饭。

    早饭食堂作法由坐在上座僧就是教头和尚边的值日生担任,大约十五分钟,食堂作法结束后,开始吃饭。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响声。饭还没吃完,当天的值日寮监就开示训话,告诉大家一天的大致安排,总结以前的问题,有失误的人就要接受呵斥并有惩罚,同时关照接下来注意事项。

    早饭时间约三十到四十分钟,一直跪着。由于早课跪坐的疼痛还没有恢复过来,在这段时间总要改变身体姿势,比如屁股只坐一脚,让另一只脚稍息,以减轻疼痛。

    早饭结束后值日生要洗刷大家的食具,其他人约有四十分钟左右的空闲。如果在早饭结束前有谁被点名了,还必须在早饭后到事务所前接受训斥。所以,后来我们经常用“某某桑事务所前”,来开玩笑。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七)

    上午从八点四十分开始上课,必须提前十分钟到教室。课程安排主要有密教教理、真言宗史、佛教史、密教史、弘法大师十卷章讲读、弘法大师生平、声明、御咏歌、真言宗事相、仪规,还有茶道和花道。

    密教教理由门主松长有庆大阿传授,在做专修学院院长之前为高野山大学校长,其专长是印度密教史。授课内容主要围绕两部大经《大日经》和《金刚顶经》,个子不高,声音很洪亮。他是个比较崇拜某位十四世,其态度就可想而知,与其说是个地位崇高的阿奢黎,毋宁说更像一个学者,所以不多絮叨。有次上他课,我睡着了,门主大吼一声,“李桑,站起来!”也不训斥,还是继续讲课,过了一会说“你可以坐下了。”最后全部学员传法灌顶,全部是有松长有庆大阿完成。我们毕业的2006年年底升为真言宗座主,后来又做了日本佛教协会会长。

    佛教史、密教史、弘法大师十卷章、真言宗事相、仪轨由高野山大学教授兼任,属于说文解字的那种,都非常认真,因为有教材,听起来比较不费劲。真言宗史、弘法大师生平是金刚峰寺的耆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看着印发的讲义我也听不明白,但老和尚很耐心。声明是当时专修学院监院阿奢黎,他的声音很宏厚,而且对我一直很友好,只是名字给我忘记了。

    御咏歌,是弘法大师教会的阿奢黎传授,属于和歌的曲调,特别长。茶道和花道都是金刚峰寺的茶博士、花道博士传授。前者上课时跪坐,礼数繁复;后者自由坐,基本搞明白了体相用。结束后都有证书。

    声明课和御咏歌是学唱,都是一个半小时的跪坐受学,上课前都有相应的简单作法仪式。

    声明是五明之一,是真言宗行者必修内容,人手一册《声明类聚——南山进流》。上卷内容有声明历史演变,五音六律简介。梵呗有三礼、如来呗、云何呗、出家呗、散花赞、大日如来赞、释迦牟尼赞、药师佛赞、阿弥陀佛赞、梵音、三条锡杖、九条锡杖、对扬、最胜讲、大般若、《法华经》、《盂兰盆经》、《仁王经》等;中卷内容有金刚界五悔、五大愿、胎藏界九方便、后夜偈、劝请句、《理趣经》、合杀、回向、礼忏文;下卷有四智梵语、大日赞、不动赞、四智汉赞、心略汉赞、佛赞、吉庆汉语、吉庆梵语、四波罗蜜、金、宝、法、业四菩萨梵赞等等。

    虽然自己五音不全,但还是完整地学会了《南山进流》,不可不谓幸运至极。

    “声明”为声音入“道”之途径,必然能“唤醒”我们末那识和藏识田或者言宿命中的某些“记忆”,约略概括即声明可以唤起我们的慈悲喜舍四无量心,唤醒我们夙世积累的福德为今世所用,表现为听到梵呗的同时,要么哭泣、要么喜悦、要么顿空、要么慈心发生等等,同时身体的感受便有发热、发冷、痛、胀等等感觉,接下来会发现诸事开始顺遂起来。

    余之经年体悟,声明可以调养身心,不断强化临界系统。若一门深入当有疗愈身心疾患之功效,必达延年益寿之目的,不失为全息养生之上佳途径!

    上午课结束,接下来值日生立即换作务衣,到食堂准备中饭。大约下课后十五分钟中饭开始,食堂作法如早课。饭后也大约有四十多分钟空闲时间。下午继续上课,通常两节,有时候只有一节课,于是下课结束再打扫卫生,时间30分钟左右。

    晚课在下午课结束或者打扫卫生后十五分钟后,和早课时间长短差不多一样,通常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开始,也是跪着。晚课结束后,值日生再次到食堂准备并摆放好饭菜,然后开始晚饭。晚饭没有作法,所以穿作务服。晚饭结束后是洗澡时间,晚间还安排有书法、茶道、花道,通常在洗澡结束后开始,晚间活动八点结束。晚间的课程要另外支付学费,所以我没有参加,而是自己看书。

    晚上八点十分施饿鬼作法,大约二十分钟。熄灯铃九点,入睡通常在十点前。若逢值日,就必须在熄灯铃之后,巡视全院,检查灯烛是否熄灭,十一点才休息。

    第一阶段每天都如此重复着,由于腿脚很疼,几乎夜夜都会痛醒。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八)

    专修学院的修学完全是封闭式的,第一阶段三个月,主要是熟悉相应仪轨、经典、真言,为第二阶段的加行做准备。这段时间,每周有三个小时放风时间,周四下午一小时,周日下午两小时。生活用品就是在放风时间去采购,并有严格的规定,不许去别人家或宿舍等等。返回时,教头或者寮监和尚会搜身并检查物品,如果有违禁品如荤食或其他之类,当场没收外加训斥,罚没物直接送给食堂的两个居士。

    这段时间每天晚饭后有一小时可以看报纸、杂志和相关书籍,没有电视、收音机。可用书信和外界联系,也有公用电话,不过有时间限制,仅在上午七点到八点、晚上六点到八点。这个时候,就是日本同修们排队打电话的时间愉快时光,后面的还会不停催促前面的快点结束,因此还时不时有些小纠纷。

    为了第二阶段修法顺利,这个阶段必须背诵三大陀罗尼,即《佛顶尊胜陀罗尼》、《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和《阿弥陀佛根本陀罗尼》又名《甘露陀罗尼》,由教头阿奢黎传授读诵,我们跟读。读音是现在的日本发音,用他们的话讲,从弘法大师传回去后,就一直如此发音,肯定是最准确的发音,包括《心经》、《理趣经》和全部真言皆是如此。

    其实稍具语言历史知识的有情都明白,一种语言随着时间的延续和地域的扩散,读音会有很大变化,至于原汁原味地保存发音一千两百多年,那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维的语言。如果不是规定现代汉语拼音为标准汉字发音,或许南迁到福建广东一带的客家人语言才是标准汉字发音也未可知。比较一下现在日本汉字的发音和客家话的发音,就应该有清楚地结论。

    我们权且接受后来世界佛教界约定的时间,世尊诞生于2500年前(中土的记载是2800多年前)。2500多年前的古印度梵文,经过小乘、大乘和佛乘三个阶段的发展,几乎历经1500年左右,至于其后的梵文发音肯定与前大相径庭。现代梵文是西方考古学家和学者十八世纪后期才将发掘出的十二世纪梵文文法,用拉丁字母转写注音。所以,当有人说他的梵文发音是最精确的古典梵文发音,可信度有多少就不言而喻了。

    为了便于背诵,我就将真言全部注上汉语拼音,用了两个礼拜的课余时间,经过两次失败,才得以合格。还被高木寮监训斥“真言发音不准如何根本尊享应?”要求短舌头的孩子,出门和人讲话必须口齿清楚?

    如果仔细读过前面一段,就知道这里面多少苦了。入学第二个月,有一次下山到半山腰叫九度郡的地方化缘活动。先乘山内巴士换乘电车到九度郡下电车,然后三人一组,手执锡杖和经本,按照事先约定的地段挨家挨户化缘。站在人家门口,振锡诵《心经》和真言,居家有人就会开门,施舍几千到万把日円,没有人应门就到下一家。结束时到达集合地点,将化缘所得统一交给教头或者寮监,然后会上缴金刚峰寺,作为发展基金。

    下山到九度郡化缘,是离开专修学院的唯一机会。在学院内,早中晚三次点名,即使大门开着,也没人有胆量外出。

    佛协以前送去高野山的两名僧人,就是乘下山化缘失踪了。到了约定集合时间发现少了两人,当下该届教头、寮监和尚紧张了,立刻指挥学员分散四处寻找,同时电话高野山专修学院和金刚峰寺,直到天黑没有找到,只好回山。问题是涉及外国人呀,如果发生意外就是外交事件,全山被惊动,最后关头打电话到关西机场,结果一查出境记录,已经黄鹤西去了,这下高野山的紧张情绪才放松。

    其中学习生活,确实苦不堪言。两位同胞,实在不能忍受跪坐之痛和各种不习惯,知道不久会有下山化缘机会,于是乘早晚开放公用电话的机会,打电话给了大阪的朋友,请求替他们购买化缘日下午飞往国内的机票,因为他们讲中文,日本学员根本听不懂,以为是正常和朋友交流。当然,下山时除了随身携带了护照外,其他东西一概没带。

    因为此事件,后来赵朴初会长亲自写信向高野山致歉。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二九)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苦。人生就是如此,当跨过一段艰苦卓绝的日子,回头看就那么回事儿。想想唐三藏玄奘法师去印度吃的那个苦,咱这就是陪衬呀,写过一首诗词纪念玄奘法师。

    《过秦楼——缅怀玄奘大师》
    黄沙三千,艰难万里,未尝弱了大愿。餐风饥露,寒暑交恶,何曾隔断西天。赤子之心天鉴,神鬼感动,附骥随辕。二十甲子一瞬,大师安在?经中心间!
    那烂陀,五载勤行,转遍法轮,如来三藏荷担。岁次白驹,云烟千年,凭吊中州故园。慈恩广开福田,余今耕耘,些许邯郸。念三千大千,还留菩提一点。

    尽管唐密再弘是个美好的愿望,然还必须因缘具足,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顺其自然当下就最好。

    《临江仙——回向唐密再弘》
    善缘渐渐渐几许,千二百年复兴。殷重祈请金胎圣!佑我华夏泰,再开两坛城!
    我捧三千香云海,运心佛刹遍熏!莲花金刚交映盛!奠出圣金轮,娑婆醒龙猛!


    专修学院的大门白天一直开着,可是没有学员胆敢在未经许可时迈出一步。如果出去了,就别想再踏进去,前面的苦就白吃了,会被人嫌弃,会被护法鬼神鄙视......自此之后,心魔将日日与之为伴,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多说了,又关我何事?

    第一阶段,日复一日岁月的日晷转动,不经意处总会有曲折或者惊险发生。

    有一周,轮到我们寝室值日,早起晚睡不表。食堂做法时,我作为维那领诵仪式,念到某一段的“第三”,日文正确的念法是“米茨泥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念成了“米茨茨泥洼”,结果引起几个同学大笑。当时上座僧是教头渡边,他立马大吼“李,干什么呢?这也能念错?”然后就是叽里呱啦一顿恶吼,接着对先前大笑的一一点名,也是大声吼叫训斥,结束时不忘记一句“你们,早饭后到事务所前!”作法继续。

    吃好早饭,我很自觉到了佛堂,108个大头礼忏,一边磕头一边想这是无心之过呀,也要被罚?说心中无委屈,那是不可能的。错了就是错了,对于机械的人来说,没有通融的可能。

    礼忏完毕走向宿舍,今天还有很多事情,却在事务所前面被教头堵住“李,让你到事务所前,你跑哪里去了?”我连忙解释自己到佛堂磕头礼忏了,他反而一听就笑了,说道“是叫你到这里来,既然已经磕头了,但是其他人的惩罚是抄写《心经》一遍,你就晚上休息的时间到小图书室写经吧。”我连忙说“好的!”我敢说不好吗?一个表情不对,说不定他又会怒涛汹涌了。

    晚间洗好澡,是自由时间,我就带着书道盒子到了小图书室。其他几个“犯人”已经到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抄写了。跪着写毛笔字,抄一遍《心经》也就30分钟左右。抄写完毕,到了事务所,交给寮监,寮监当场认真查看,然后对我说“你抄错了字,重新抄!”我问哪里错了?他说“寶字抄错了。”我一看,没错呀。他说“你自己看经本,是不是一样?不是你写的寳字!”我傻眼了,日本人使用的汉字是由中土传过去的呀,宝的繁体字可以写成好几个(寳寶靌寚),可是他们就认死理,经本里是怎样就必须抄咋样。没有办法,只好再抄一遍。同时受罚的一个日本同学,标点符号抄错,也被命令再抄一遍。如果经本里的字是错的,也必须抄成错的,其教条可见一斑。

    真圆合什!



    千二百年的呼唤——高野情怀(三〇)

    日本人的机械教条,简直无以复加。但从反面来看却体现的是极度认真,所以他们的精密技术学自德国,却渐渐胜过德国。

    前面讲的抄经中,从硬抠“宝”字这件事看,是体现了日本人的执行力,就是无条件服从,这是他们的文化。所以独个是狗,合群是狼!

    后来进高野山大学读硕士学位,看到《理趣经》后面的偈子“......如莲体本‘染’不为垢所染,诸欲性亦然不染利群生......”就跟上课的木村教授说,这里不是“染”字应该是“净”字,结果他还教训我“是正确的,你不懂密法!”错别字和密法有毛线关系?


    结果到图书馆一看,所有的《理趣经》的偈子里都是印错了。而且他们在错字的基础上还衍生出了很多文章,我也是扶墙了。这位教授就是松井智绍师父后的继任校长。当时为了确认是否错字,我连忙翻阅经藏,找出好几本不同祖师翻译的《理趣经》,虽然文风不同,文义相同,都是“净”而非“染”。其实不特日本有,国内很多寺院也有,如早晚课经本里的《三皈依》第三句“既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应该是“当愿众僧”,“众生”统理“众生”,那该是何等恢弘的景象呀,眼球还不掉一地?天天这么念,天天被“染”、“众生”加持,开智慧是多么奢侈的念想啊!所以宣化上人有偈子“懵懂传懵懂,一传二不懂,师父下地狱,徒弟往里拱。”


    真言音读不准倒也影响不大,只要心诚,可是经文出现错字而且是反义字,那就南辕北辙了。所以后来硕士学位获得后,他们劝我继续读博,我摇头拒绝。本来和我一起读硕士的就已经痴成教条了,再读个博士还不更那个啥。在日本,读硕读博进门很容易,但要拿到学位实在比国内难好几个档次,在日本留学的同胞应该深有体会。

    人生就是认准目标,义无反顾地前进;修行则是随遇而安,守护当下三业。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文雅点“是玫瑰还是荆棘,瞅瞅开不开花”。

    《玫瑰与荆棘》
    四季/让一切各展本性......阴阳/让有情/各呈殊象......生死/让你我/品尝荣枯......道德/让万象/井然有序......初春与荊棘/难分伯仲长满倒刺的枝干/点缀/葱黄的嫰绿......盛夏与荆刺/判若云泥依旧倒刺的枝干/别书着/高贵和平庸......秋天/当萧瑟的秋风劲吹/典雅与朴素/不再有太多的区别......隆冬/当白雪覆盖了万物/孰辨与荆棘......阴精/让有情/习性各别/或贪/或嗔/或痴/无不带着往昔的/习性......阳气/让一切/具象千变万化/或善道/或恶趣......而在阴阳交替/生死流转的/过程中/一切仅是/马甲的更换......生/有情、非情/精彩纷呈......死/生命、鬼神/寥落凄清......本无所来/亦无所去......在不究竟的/阴阳两界/我们/分别着美、丑、善、恶、人、鬼......道/是无常的规律/德/是对成住坏空的敬畏/于是/一切规范而秩序......当因果不续/四季将不再/阴阳将归寂/生死将无存/道、德复无自性/缘/“心”已空性/这便是/不生不灭的/无余涅槃......


    在专修学院,受罚抄经算是轻的,不过有两个日本同学犯错比较严重被罚抄写《理趣经》,他们一周的晚间休息时间就被罚没了。更有甚者,拳打脚踢。
    有一个姓松本的,20岁,长相咋形容呢?要比较形象地描述似乎不厚道,但的确有些难度。想象一下吹胀气的猪膀胱,农村叫“猪尿泡”,上面安一个露着孔的鼻子,一双贼眉,一对鼠眼,还有一只开口就唾沫星子乱飞的嘴巴......

    这个家伙平时就流里流气,动辄和别人争吵,下流粗口是家常便饭。一次早课,松本以为寮监不在后面,正在读经时和旁边的同学说话,那个同学不理不睬,他就伸手一拳。结果藤原寮监在后面瞅见了,立即起身,对着这家伙就是一脚,踹倒在地还上去再给面孔一巴掌。

    就是松本,一次洗澡时一起泡池子,本来好好的,突然冲我吐了口水,我举起拳头就想打,结果没有打下去。为啥不打?就我一个中国人,一旦打架就是很严重的事件,他们要是矢口否认松本挑衅,说是我搞事,那倒霉就大了去了,所以忍住了。不过,离开澡堂前,他觉得自己不对,立即跟我道歉了。

    真圆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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